交友拉子小編談話 Les Trash Talk 第五期:被滾出去,所以更不能丟失溫柔 20180603
本集為歷史系列全三集完結篇。

☞ Podcast聆聽時間:36分

  1. 過去PTT拉版少見約砲文爭議,不代表情慾不存在或者大家都很保守、大家都沒約。
  2. 2015年底,PTT拉版約砲文爭議開始白熱化,PTT拉版上有各種意見,包括但不限於:道家、(偽)淨土宗、道德勞檢員、火星派、憂心的地方媽媽、法律就醬你閉嘴派。
  3. 當人們想驅趕心目中的異類時,永遠都找得到理由。
  4. PTT約砲爭議白熱化:〈我今天要說一個關於約砲的故事〉這篇支持情慾友善文被網路大量轉載的同時,PTT卻發生「約火約包Line群組事件」
  5. 交友拉子的辛酸流浪史
  6. PTT拉版在2016年10月再度發生約砲文爭議。
  7. 拉版最後對約砲文的態度定案。
  8. 2016年10月做的問卷調查意外得到非常熱烈的迴響。
  9. 2017年3月,拉版又爆發一波新爭議,這次的主題是「形式婚姻」(假結婚)。
  10. 2017年5月,交友拉子購買虛擬主機、網域,正式獨立架站。

[開場音樂]♪ ♩ ♫ You say I’m a slut like it’s a bad thing. You know what? I don’t give a fuck. ♪ ♩ ♫

Hello,這裡是Les Trash Talk,我是交友拉子小編。
這次晚了更新。畢竟要做這種沒有錢領、又可能被各種罵⋯⋯然後吃力不討好的事,其實是很需要能量的。尤其是在做這個Talk系列,真的很需要能量。然後,小編平常處理發文啊、刪修文啊,最近又發生黑名單事件,其實這些站務⋯⋯老實說已經滿疲累的了,當我自己個人生活又有壓力的時候,Talk的部分我就會稍微緩一緩,所以不好意思。

今天的主題是歷史系列的第三部分,也是最後一部分。這一部分會聚焦在交友拉子的架站歷史。

我先跟大家做一點回顧。大家記不記得我們上一集(臺灣女同志以前的網路情慾空間)提到:過去PTT拉版可能比較少看到約炮文,或者即使有性邀約相關文章,也比較少出現白熱化爭議──這個狀況,我個人推測可能有幾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過去的拉子有另外的、可以正常運作的網路情慾空間,也就是5466 P版(徵姦版)。第二個原因是,過去女同志徵求情慾的文字,其實相對比較隱晦、容許曖昧性。然後第三個原因是,當時就任PTT拉版版主的人,面對情慾議題是相對友善而且有包容性的,例如:就我所知,很標誌性的一位就是目前在熱線工作的Amy。以上是我的推測。

以上我推測的(PTT拉版過去沒有吵約砲的)三個背景原因,經過時間也被改變了。

剛剛提到,第一個原因是「網路情慾空間」,但後來網路情慾空間關閉了,因為5466、KKcity關閉,然後新創立的空間2G太少人知道,或者是知道也沒什麼人去。第一個原因消失了。

第三個原因,ptt拉版版主換過幾任,然後後來的幾任在情慾議題上面的態度,都不像過去那樣(包容)。然後,這兩因素都被改變掉的前提下,己經沒有過去情慾空間可以使用的女同志,她們又使用相對直接的文字在拉版發文(第二個原因也改變了),例如說她們發文說:「想要尋求體溫。」這個時候ptt拉版就會針對約砲文起爭議,而這樣的爭議就相對白熱化了。

這個爭議是發生在2015年9月。當時PTT版上,面對約砲議題其實有各式各樣不同的意見。(畢竟這是一個Talk系列,那我講話多少要帶有一點趣味的成分,所以我會把各式各樣的意見很粗略的整理成幾個類別。那不代表所有人都是這樣想,我只是說,可能有這幾種類別。)
當時PTT拉版版上針對約炮的意見有幾種,一種我會稱他們為「道家」。道家面對約砲議題的態度是:反正拉版上約砲的人本來就很少,所以版主不用管,也不需要特別禁止,反正市場有供有需,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了。就是非常的道家,這一派是這樣子。

另一派呢,我原本是稱它為「淨土宗」,但是後來發現不對,淨土宗⋯⋯臺灣真的有一個宗教團體叫淨土宗,這樣講不太好,所以我會把它打一個括號──(偽)淨土宗。這一派的人怎麼想?他們主張的理由是:約炮很髒,約炮違反倫理道德,而且看了很噁心,拉低同志的水平。講約炮會讓社會大眾對同志印象很惡劣,甚至可能會拖累婚姻平權運動。所以這一類的人,他們會希望約炮的人滾出拉版,然後他們說:「還我拉版一片淨土」。有部分淨土宗人士甚至聲稱:女同志「很純情」,跟某些淫亂的異性戀啊、還有亂約砲的男同志,不是同一個等級的,不能拿在一起講,我們不要跟他們(那些男同志)蹚一樣的渾水。有這樣子的說法。

好,已經有兩派了,然後現在有第三種人,我會稱呼他們為「道德勞檢員」(勞動檢查員),這一派的人呢,拉版版主還沒有針對約砲發表意見,他們就搶先跳出來說:「你們知道約砲文會讓版主管理多困擾嗎?你有想過版主有多辛苦嗎?你有想過版主的心情嗎?你知道你為了你個人的私慾想要約炮,造成版主多大的困擾?」對,就是道德勞檢員這樣。

然後第四派,我會稱為「火星派」,這一派也滿典型的。他們的理由是說:「地球很可怕,有異男,有性別盲,有想要約3P的異性戀男女、然後有想要嘗試女女的人妻⋯⋯,光想就覺得快要嚇死了!然後,女同志一旦被騷擾,就是會很麻煩、很恐怖,而且幾乎沒有還擊的力量,所以大家還是快點回火星,永遠不要讓地球人發現女同志有情慾,不要讓大家發現女同志會約砲⋯⋯,不然就會很可怕。」這樣(笑),這是火星派的意見。

然後還有一種人,我會稱他為「憂心的地方媽媽」,然後這一派的地方媽媽的意見是:如果約砲文出現在版上,被小孩看到就完蛋了,這樣我怎麼教小孩。

最後還有一派,我稱之為「法律就醬,你給我閉嘴」。這一派抬出的說法是,PTT有個站規,是「禁止利用水球、交談或信件,對其他使用者為性行為或為性行為之邀約或引誘」。他引出這一條,說:PTT站規就這樣訂啊,站內下面各個版的版主、鄉民都對此無能為力。所以呢,這一派認為自己沒有反對約砲,只是「約砲的人走錯地方」,你約砲,你就不適合在這裡,你就是要滾出拉版。
針對這幾種聲音,我有一些想法。

首先,道家還有淨土宗,⋯⋯我無話可說,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可以跟他們說什麼(苦笑)。

關於道德勞檢員,我是比較想要開點玩笑。道德勞檢員就是我剛剛說,他們在版主還沒講話前就搶先說:「約砲文會讓版主管理很困難,有想過版主的心情嗎?」,聽起來好像很關心版主的勞動情形,聽起來好像很想實際參與、改善版主的勞動量什麼的。可是我聽起來我會覺得,這更像是抬出「為了版主著想」這個大帽子,扣在自己頭上,然後來唬人。我認為是這樣啦。因為老實說,如果真的這麼關心版主勞動情形,請問這些人有人去應徵版主嗎?有人去應徵拉版的小版工,去分擔版務嗎?我不知道有沒有啦,但是我可以很確定的是,我架交友拉子網站這麼久,拉版的正義朋友們怎麼沒有過來關心一下?就是沒有贊助,好歹也精神支持慰問一下,就是如果真的這麼關心,幫忙一下,不要這樣,對不對?(笑)好啦不開玩笑了,我有點酸。

再來有一派,我剛剛說火星派,就是地球很可怕啊,有異男、性別盲啊,所以大家還是快點躲回火星吧。對於這一派,我的意見是:你說得沒有錯,地球一向很可怕,地球永遠都很可怕。可是這些年來,你們不覺得女同志把自己關起來太久了嗎?大家把門關起來,然後在門裡面互鬥,然後一邊嫌「哎呦~女同志情慾資源好少喔~」,又嫌「女生好難約,好難遇到喜歡的人、適合的人」,然後一邊嫌外界不了解女同志,嫌外界都誤解女同志關係和女同志的性。可是如果真的有女同志膽敢表達情慾、膽敢表達需求,卻被大家獵巫(教壞小孩!同志要幸福要陽光,不可以淫亂!),⋯⋯這是夠了沒?大家到底夠了沒?(無限白眼)

我想說的是:地球確實很可怕,這點沒有錯。可是這世界並不是一堵高牆,我們也不是一顆雞蛋(我們不會輕易被世界壓垮而毫無還擊、療傷的力量,世界也不是單向的壓迫或加害方)。每個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我們有能力去調整、溝通、反擊,還有回應。⋯⋯沒錯!我們會受傷,可是我們也有能力復原,我們擁有更強的能力是:我們可以透過曾經受傷的疼痛,去理解甚至是支持其他受傷的人──這個網站的存在,還有這個小編我的存在,還有網站上一年比一年更熱絡的文章、回應跟討論,就是我們還沒被打倒的證據。地球上很可怕沒錯,地球上有可怕的人,但是也有我們這樣子的人,不要因為地球上有可怕的人,所以你就決定要遠離地球,回到火星(還堅持所有人都必須跟你做同樣的選擇才對)。這是我的意見。

然後下面一種人,我剛剛說是「憂心的地方媽媽」,就是說「如果被小孩看到怎麼辦,我不知道怎麼教小孩」。關於這派,PTT拉版目前規定確實是允許未滿十八歲的未成年人可以進入,但是,如果你仔細看拉版歷史的文章,甚至精華區,一直都有跟「性」有關的討論文,也有跟女同志性愛,甚至多P⋯⋯等各式各樣跟性有關的講座、資訊、電影、閱讀感想。偶爾拉版版友自介/她介時,也會開一點跟性有關的小玩笑,或是偷渡性愛的色彩──就算PTT拉版是一個允許未成年人進入的地方、未滿十八歲的孩子也會看到的地方,你還是沒辦法百分之百確定這裡沒有任何有關性的資訊。你不可能完全沒有(與性有關的資訊)。當然,我的意思也不是PTT拉版要主動、百分之百對未成年人開放所有一切與性有關的資訊。

我要說的是,孩子很聰明,孩子不笨。但孩子需要的是教育跟溝通。不要忘了,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從孩子慢慢長大成大人的。小孩子有一點很特別:他們很敏銳,他們一旦抓到大人在言語、行為、或是互動的時候,隱約表達出「某種事情是羞恥的、不應該的、或者是不正常的」──例如有些大人言談中討論到貧窮、討論到肥胖,討論到低學歷或者低社會地位,帶有歧視的時候──其實小孩會聽到,他會抓到(大人的歧視和偏見),然後小孩一轉身可能就拿這個去笑別的同學、笑他的朋友。因為小孩知道:這個東西是羞恥的(所以可以拿來取笑/傷害別人,因為是羞恥的)。尤其是跟性有關的事物(更容易被小孩這樣拿來利用)。

大家記不記得:以前在求學時期,我相信大家一定都遇到過,小朋友會笑說「哎呦~男生跟女生(做噁心表情)」⋯⋯這還是最普通、最異性戀被嘲笑的方式,至於同性戀會怎麼樣被嘲笑,我就不想講了。小孩是很敏銳的,你永遠無法阻止他吸收到各式各樣好的、壞的資訊。性別平等教育和性教育的範疇很廣,可以教到哪邊?可以怎麼教?這是非常複雜的討論,今天也不是要討論這個。我唯一確定的是:教育和溝通,絕對不是「不准發文」、「滾出去」、「不要約砲就安全了」、「約砲的人都是淫亂的壞人」⋯⋯,教育和溝通絕對不是這個樣子的(這種排斥異己式的作法只強調了「約砲=羞恥」的連結,讓小孩又學會一個可以拿來傷害自己與他人的東西)。這也會把有可能不小心掉入困境的孩子(因為各種因素嘗試約砲、或正處於非典型親密關係中的孩子),推往更黑暗的地方(因為羞恥所以怕被笑、怕被罵、不敢講、不敢求助,反而發生更多悲劇)。這是我的觀點,如果地方的媽媽真的對這個這麼憂心的話,我告訴你:單純禁止約砲文,沒有辦法解決你的憂心。

然後最後一派是「法律就這樣,你給我閉嘴」,然後這一派他們提出的依據是PTT的站規。針對這點,我想說:PTT站規的法律位階,這個站規的效力和它的適用範圍,在實際操作上是有非常大的討論空間的。尤其拉版上曾經有法律專業的版友,特地去請教PTT站方法務:「關於拉版禁止發表約炮文,有什麼樣明確的法律依據?」對此,PTT法務很明確地回應:「目前只有明文禁止透過『站內信』還有『水球』做性邀約。」至於能不能(在個別版面上)發表(性邀約)文章?其實站方對這塊是比較模糊看待的,並沒有任何一條規定明示不能在個別版面發表性邀約有關的文字(站方將決定權下放給各版主)。

大家如果仔細去follow那些禁止約砲法規爭議的話,會看到反對方抬出各式各樣的看版警察規則、有的沒的細則⋯⋯。我要提醒大家:如果你在讀一部法律,請不要看到同一部法律文字裡面同時出現「禁止」加上「性邀約」,你就覺得:「噢!那就是不可以提出性邀約。」⋯⋯不是這樣看的!各位,你要看整部法律的目的、你要看它的位階、你要看它的架構,然後你要很有層次的、很細緻的去討論,才可以去判斷什麼樣的情況下可以?什麼樣的情況不行?有沒有什麼例外?那是很複雜的,沒有這麼簡單。

而我們現在討論的東西是沒有對價關係、沒有金錢交易的「性邀約」。「性邀約」這個東西,不管你走到哪邊,是非常確定不可能違反中華民國法律的。(請注意:性邀約並不等同於性交易、性騷擾、性侵害,這幾個名詞完全不同。)至於約砲本身是否違反善良風俗?或者沒有構成不雅或者猥褻?法律上其實也需要做個案認定⋯⋯因為每個約砲的個案都不一樣,你必須做很細緻的判斷。而且,不同的法律學者來看待同一個案子,也可能會有不同的見解。所以,如果各位在論證時缺乏法理跟邏輯,直接抬出一套名為站規的文字,然後就說:「約砲就是違反善良風俗,約砲就是不對。」⋯⋯這會讓我想起一件事,就是(我以前的Talk裡面有講到過)2009年西甲大戰最後,西斯版版主發文禁止同性戀文,他的理由是這麼說的,他說:「我贊同風俗道德會隨著時代改變,但是臺灣還沒有這麼先進,這裡是異性戀霸權,我沒有意願改變這個事實。」──西斯版版主訴諸(表面上是民主,實際上卻是)多數暴力,拉版版眾則是訴諸(錯誤粗暴解讀的)法律和站規⋯⋯,兩者如此相似。

善良風俗真的很好用,非常的好用,法律也很好用,但我的結論是:當人們想要驅趕心目中的異類,人們永遠都找得到理由。我認為所有(拿來驅趕異己的)理由幾乎都是假議題,真正的議題是:約炮有風險、約炮很麻煩、世界很亂,而大多數人都不知所措,所以大家選擇:眼不見、心不煩。

其實大家(拉版反對約砲方)的考慮也未必全錯。沒有任何人、或者任何地方、任何網站,活該有義務去接受跟約炮有關的、各式各樣的煩擾。但是情慾和需求不會因為被驅趕而消失,如果你只因為眼不見心不煩,就把棘手的、難以處理的事情,把跟自己不一樣的人,排擠到黑暗的地方⋯⋯,你或許沒有錯,但是問題是:這整個狀況會創造更多的惡性循環,會有更多的悲劇跟不幸,然後,所有人其實都難辭其咎。
我剛剛說到:2015年末,PTT拉版針對約砲文的爭議。當時的爭議一度白熱化到什麼情形呢?白熱化到:某一些文,它的內容是:來我家一起看DVD──連這樣的文,都被判定是跟性邀約有關,所以被刪文。(註:看DVD被刪文這部分為傳聞,並沒有找到確切實際證據。)

當時有一篇文章,標題是〈我今天要說一個關於約砲的故事〉,因為支持情慾友善、文筆流暢,所以在各個社群網路上被大量轉載,其中轉載的人也包括許多關心性別議題的人⋯⋯所以,似乎約炮議題在一時之間好像得到很多人的支持?可是在這個moment,就在這個(好像很友善、前途一片很光明的)moment,PTT拉版發生了一個事件,叫做「約火約包事件」。

關於「約火約包事件」(如果各位有follow我這幾天處理line群徵人文審核標準的公告文,應該會看到),當時因為ptt拉版正在吵約砲,所以講到約砲大家都很激動、很多人參與討論。所以當時有個Line群群主,為了搭上約砲風潮的順風車徵人,他就發line群徵人文,標題下:「約火約包群組」。「火」跟「包」合起來是不是就是「炮」?(註:約砲/約炮兩者為同義詞,都有人使用)可是群主在徵文內容裡又寫說「我們是約吃火鍋約吃包子喔,歡迎大家加入喔」,令人混淆。由於當時大家在吵約炮,所以有很多有情慾需求的女同志,看到以後,就誤以為這是一個情慾友善的群組。畢竟當時拉版版主主面對約砲文的態度,其實是不希望你有太明顯涉及約砲的文字出現在拉版上,所以像這種模稜兩可的文字,很可能真的是要約砲、但在文字上遊走邊緣的。也因為這樣,一些有情慾需求的女同志誤會,就寄信過去給那個Line的群組。應徵信內容包括了應徵者有個人正面臉照的Line ID、她的身份、她的性別認同,甚至包括她在性方面個人的喜好跟需求⋯⋯等等。結果呢,約火約包群組的群主收到應徵信後,就將這個「私人信件」完全沒有馬賽克地截圖到Line群組裡,群起批評這個人,說:「哎噁~T在約、跟婆在約,感覺很不一樣耶⋯⋯是很餓嗎?」然後有些人說:「他們約了不怕染病嗎?」、「現在人是需求很大嗎?此風不可長」,有些人說:「沒有喔,我們都很純潔,我也覺得我好純潔。」⋯⋯群組內出現各式各樣恐性的、很可怕的評論。

這個事件爆發開以後(當然被許多人撻伐)。我覺得,從這個Line群事件裡面可以看到幾個點:第一點是,有情慾需求的女同志是存在的,而且為數並不少。第二點是,很多人都缺乏隱私保護的觀念,再加上對約炮的污名化、輕視跟誤解,所以有情慾需求的個別女同志,就變成了無知底下的犧牲品,例如「約火約包事件」。然後,第三點:隨著時代前進,這種情形只會越來越多。因為過去相對隱密的、可以做情慾友善邀約的女同志bbs(像以前提到的5466)已經都沒落了、消失了,現在還存在的活躍bbs,幾乎只有PTT,花魁以異性戀居多,⋯⋯所以剩下的、有情慾需求的女同志,幾乎只能在各個社群網路平台流竄,例如臉書、Line。所以,「約火約包事件」(這種洩漏隱私,有情慾需求的女同志被犧牲的事件)絕對不是個案。因為約炮的污名化、輕視跟誤解,還有缺乏隱私保護的觀念,這類事件只會不斷的發生,它絕對不是個案。如果沒有人出來做什麼,這類事件未來只會越來越多。所以也可以說是「約火約包事件」,加上前面各式各樣的事件,刺激了交友拉子的成立。

交友拉子是在2015年10月成立的。(我們的辛酸流浪史請見:交友拉子大事紀

一開始它的成立是仿照其他臉書粉絲專頁(交友配對台大/師大/政大)那樣子的模式,用臉書專頁的形式成立。不過呢,粉專不到半年就被檢舉關閉了。之後,交友拉子重新創立第二代的臉書粉絲專頁,同時徹夜將所有的資料搬家,把備份轉移到Tumblr上面。因為當時我聽說Tumblr上面有很多十八禁的東西,所以我以為Tumblr是比較能夠接受性少數和多元聲音的。果然,兩個月後,交友拉子的二代臉書粉專,再度被惡意檢舉而關閉了。到那時候,小編就決定不會再回臉書了。之後交友拉子就一直留守在Tumblr據點。在Tumblr期間,我們舉辦了第一屆約炮故事徵文活動,也送出好幾個情趣用品當獎品。

接著,在2016年10月,也就是交友拉子成立一週年的時候,ptt拉版再度掀起約炮文爭議,當時版眾正反雙反的討論比前一年還要更激烈。當時在任的拉版版主,過去曾經管理過甲版,所以他面對拉版版眾關於情慾友善的質問,他的回應是:貼一個新聞。他把一篇主題是「性交易警察釣魚」的新聞複製貼上,完。

⋯⋯性交易不是約炮!而且警察釣魚合不合法?這個東西有非常多的討論空間跟爭議,更何況警察釣魚的對象根本就不是沒有對價關係的約炮雙方當事人。我相信男同志有男同志的處境跟困難,我也相信當時那位拉版版主,在他管理甲版的期間,一定經歷過各式各樣的困難。可是我看到他就直接把一個新聞複製貼上,沒有任何實質評論,他就複製貼上,我覺得他是訴諸恐懼。我看到的是:他把一個跟主題完全無關、對象不同、無法類比的新聞複製貼上。他根本沒有回應大家對情慾友善的問題,而且最扯的是,下面還有一大堆拉版版眾瘋狂的推版主說:「好棒!」這樣。我的意見就是,我認為當時的版主被恐懼所掌握了,他根本沒有在討論事情。

很妙的是,在2016年10月,ptt拉版掀起約炮文爭議討論同時,同志諮詢熱線緊急舉辦了一場「拉子一夜情」的講座(Amy即使卸任拉版版主還是很關心大家QQ),然後在ptt拉版公開貼出講座的時間地點,邀請對一夜情議題有疑問的拉子,希望給大家一個討論的空間跟機會。
這邊有個小插曲:在講座開始前,剛剛我提到的那位拉版版主,曾經寫信給熱線拉子一夜情講座的主辦者,希望主辦者可以讓他在講座中「分享自己的管版經驗」(???),不過由於講座的主講人跟時間都已經確定,沒有辦法臨時穿插,所以主辦方就說:「不好意思,沒有辦法。」但主辦方同時邀請該拉版版主講座當天到場,至少QA時間大家可以一起提問題,可以一起討論。⋯⋯不過呢,該版主當天 完‧全‧沒‧有 出現在講座現場。所以,他到底有沒有認真要處理、或是關心女同志約炮的問題?(???)這個我也打一個很大的問號。(???)

最後,PTT拉版對約砲文的態度定案:原則上,你必須要「敘述隱喻、文字文藝」。不能露骨做性邀約。然後,符合以上條件的文章,版主就不會主動刪文。⋯⋯這只是不會「主動刪文」喔!如果有人檢舉你,你還是會被刪文。可是,(如果)連有人寫「來我家看DVD」都判定是性邀約有關,然後被刪文,⋯⋯請問要怎樣才夠文藝?夠隱喻?請問要怎樣才不會讓拉版其他人看了「不舒服」?

就像我曾經在Trash Talk第三集,那一集的主題是「被滾出去的歷史」,我在那集跟大家說:「不舒服」是因為女性受不了ptt西斯版,而另創女性西斯版的原因。「不舒服」也是男同志被ptt西斯版滾出去的原因。現在「不舒服」是大家待在交友拉子的原因──因為在ptt拉版,有人看到我們就覺得「不舒服」。而且不要忘了,就算是現在、在交友拉子,很多人看到別人的文章,還是覺得不舒服。所以我當時才會說,「不舒服」很重要,但絕對不要因為「不舒服」就把任何人趕出去,我們不要複製以前的「被滾出去的歷史」,再「把別人滾出去」。
我不希望這種事情再發生。

剛剛說到2016年10月ptt拉版爭議,然後熱線辦了一個講座。當時有一件事情更巧,就是熱線講座結束後沒幾天,我說交友拉子當時是在Tumblr對不對?然後我以為Tumblr很安全,結果呢,Tumblr卻是對我最殘忍的。(拉子一夜情講座結束後沒幾天)它毫無預警地把我的Tumblr帳號完全刪除,我就是一覺起來,沒有任何事前的通知,也沒有明確告訴我違反了什麼規則,沒有判決原因,⋯⋯我(交友拉子網站所有的)帳號、資料、投稿,一夕之間全部都消失了。因為我太放心了,我以為Tumblr是可以接受性少數和多元聲音的,所以我沒有在Tumblr以外的地方做文章備份。

其實到那時候,我已經經歷過太多次被驅趕,其實是心力交瘁,也快要撐不下去。所以那時我做了一份問卷調查,寄給從2015年10月一路使用交友拉子的投稿者。

我想要透過問卷調查確認一件事:交友拉子一直以來,常常會被外界說:「不過就是個約炮網。」然後有人會說:「反正就很難約啊!」有人說:「約炮還好意思講那麼大聲,真是不要臉。」也有人會說:「女同志約炮就是會被一堆男生騷擾啊,早就說不要約了,真的是活該。」⋯⋯這些話聽起來是很蠢沒有錯,但是老實說,聽多了,小編還是會傷心。加上過去不管是在臉書粉專,或是在Tumblr,其實交友拉子網站不像現在這麼熱絡。過去文章數沒那麼多,文章底下也幾乎是可以說完全沒有回應,所以小編在過去前兩年,其實幾乎是不知道大家使用的情形如何?加上我又常聽到各式各樣負面的言論,所以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是不是我的努力完全不被當一回事?都是因為約炮污名化,所以被輕視。如果我做了這麼多,女同志最後還是怨天尤人,還是要堅持把自己關起來,還是要堅持對整個世界感到恐懼,⋯⋯那我是不是要放棄了?

可是沒想到,我做了問卷調查,收到了很熱烈的迴響(*2016使用者調查報告)。問卷裡我也很誠實地問大家「是不是有遇到男生來亂的情形?」、「如果有遇到,大概是怎麼樣,可不可以請大家描述一下?」。調查結果出來,連男生來亂的情形都比我原本預想的還要輕微。因為小編自己遇過男生來亂的情形是,你一發文就會收到兩三百封的那種情景,那我目前看到大家的反應,可能最多的大概是一次兩三封到五六封,遠比我想像的還要輕微。那我並不是說男性寄信的行為對或錯,我是說:其實情況沒有大家想的這麼可怕。真的沒有這麼可怕。

更重要的是:填寫問卷調查的網友,幾乎都對女同志情慾友善給出很正面的回饋。許多回饋甚至是無關網友個人有沒有約到,很多回饋的重點是:情慾本身得以抒發,覺得很好。可以看到別人有不同的情慾覺得很好。在網站上認識不一樣的人,發現其實拉子圈並沒有自己原本以為的那麼狹隘,進而可以尊重彼此的不同,⋯⋯這些回饋就很重要。

所以,情慾真的沒有那麼的低俗或是下流,或者該說:下流的永遠不是「性」或是「情慾」本身,而是「人」──是粗暴的人、輕忽的人、不懂得尊重的人。

所以問卷調查後,小編就決定繼續找尋新據點。當時候是選擇參考潤滑液男孩使用的、Google服務旗下的Blogger部落格,用Blogger當新的交友拉子網站平台。就這樣持續了半年。

在Blogger的半年間,ptt拉版又爆發了新一波的爭論。那一次的爭論主題不是約炮,而是「形式婚姻」──就是所謂的假結婚。假結婚是:在父母或是社會的壓力下,無法出櫃也無法跟自己的同性伴侶公開關係的人,就選擇跟一個異性(做形式上的)結婚。同志假結婚的對象,如果是異性戀,會有騙婚的爭議;所以會有一些男同志或女同志就是婚前說好,婚後各種條件,然後彼此假結婚這樣,對家裡有個交代。(我們今天也沒有要討論假結婚是對是錯,事實上我不認為任何人有資格對別人的人生選擇說什麼對錯)

ptt拉版當時爆發對假結婚/形式婚姻的爭議是,一些男同志會到ptt拉版貼文說:「由於自己家庭因素,想要徵求可以互相配合的女同志一起假結婚,如果有這樣的女同志,請跟他聯絡」。這種文章下面就有很多噓文,說:「受傷的都是女生啊,你在想什麼啊」、「女生生孩子有多辛苦,憑什麼幫你負擔」⋯⋯像這樣子的推噓文討論。但是,那時PTT拉版有人就跳出來發文,說:「形式婚姻根本就不應該存在ptt拉版上面」。發文的拉版版友從頭到尾都強調婚姻很神聖,然後穿婚紗、辦婚禮,是女兒心很重要的具現化,所以假結婚其實侮辱了這種神聖、侮辱了女兒心⋯⋯之類,所以假結婚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於拉版,拉版應該禁止這樣的發文。

當時這篇文章,在社群網路也被大量轉載,不過大部分的轉載其實是批評這樣的觀點。不過就算這篇文章被批評,批評的畢竟不是ptt的人。如果你仔細看文章底下推文的時間順序和噓文的帳號,推文的不少是一開始就待在拉版的原生版眾,噓文的有很多是這個事件爆發被轉到臉書或其他地方去之後,從別的地方登入ptt批評的。(意思就是:即使這篇文章後來被大肆批評,下面很多噓文是事後湧入的,那些噓文未必能代表拉版固有版眾真正的想法)

我的評論其實只有「遺憾」。ptt拉版的使用者(不是所有人,但我知道有一部分的人),真的很想追求一塊「淨土」。但是我會提出一個疑慮:如果你想追求淨土,這塊土地最後會乾淨到連你自己都容不下──因為每個人都很複雜,每個人都有許多面向。你能說:自己心中或是生命中完全沒有任何黑暗或是骯髒的部分嗎?

過去在2015、2016年,大家在拉版批評約炮,約炮被貼上污名化的標籤,所以「被滾出去」了。如果你想要追求淨土⋯⋯所謂「追求淨土」、追求「乾淨」,它的意義就是容不下異己,容不下跟自己不同的人。結果,到了2017年,需要假結婚的同志也變成了異己。因為約炮讓人不舒服,因為看到有人要假結婚就不舒服;讓人不舒服的就是「異己」。

因為「不舒服」,所以版眾抗議,因為「不舒服」,所以有人就必須滾蛋⋯⋯上一次是約炮,再來是假結婚;下一次被貼標籤、被汙名化、被滾出去的,會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旦你要開始追求絕對的淨土,你的內心永遠無法真正的平靜。這不是真正的解決之道。

我們再說回交友拉子的部分。交友拉子之前在臉書、Tumblr、Blogger流浪,可是不知道Blogger什麼時候會被官方下架還幹嘛的,真的是受夠了BSP的臉色。BSP 就是Blog Service Provider,部落格平台供應商。這些供應商的優點就是你可以免費使用,但是缺點是你就得看人家臉色,就是如果有人檢舉,或是有什麼意外的話,他們就是可以刪除你的帳號這樣。交友拉子真的不想每天都活在被消失、被檢舉、被刪除的恐懼中,所以在去年5月,也就是2017年5月,我就購買了虛擬主機,購買了網域網址,然後獨立架站。其實當時就是一個衝動,我完全不會,真的是瞎子摸象,我真的沒有想到居然架站成功了,那也因為我是瞎子摸象的關係,所以我其實現在有點後悔,當初選的網址有點長,我是不是應該改一下,但是你知道網址這種東西,你真的不能隨便改XD。好,扯遠了。

我看到前陣子有人在拉版上討論起交友拉子。然後文章內容說:拉子的情慾其實一直都是有的,你沒看到不代表它不存在,就像「交友拉子網站是ptt拉版版友所創立」的,ptt上或許沒有看到這些情慾,可是不代表情慾不存在。如果你到交友拉子網站,你會看到超乎想像的活躍。

針對這些說法,那我想回應的是:因為他說我是「ptt拉版版友」嘛,我就有點鬧脾氣了,我就說,只要ptt拉版繼續維持這種排拒異己的態度,我永遠不會認同自己是這種版的版友。因為也曾經有人在ptt拉版上面對我說:「不爽就不要來」、「慢走不送」。我真心的希望對那些對我說「慢走不送」還有「滾出拉版」的人,我希望你們永遠都不會有為了情慾和關係掙扎的時刻,我希望你們永遠都不會有寂寞但不知所措的時刻,我希望你們永遠不會有需要來交友拉子的一天。可是如果有那麼一天,我會繼續堅持隱私保護和情慾友善的理念,我還是匿名投稿,交友拉子還是會為女同志的情慾敞開大門。因為這個網站不只是約炮網,它是有歷史、有理念、有故事,它的背後有無數活生生的人,還有精彩的、各式各樣的人生經驗。從2015年10月到現在,已經兩年又八個月,我們現在即將滿三周年了。

交友拉子的歷史我終於講到一個段落了。我真的是不想面對自己到底已經爆時間爆到什麼樣的程度了(崩潰),之後的談話應該不會像這幾次爆得這麼長。那下一次⋯⋯由於近期發生的小黑屋事件,有性少數版友被抄襲冒用身份的情況,然後我陸續也有收到一些使用者跟我抱怨說有男性寄信給她們,所以下一集我會跟大家談一談,跨性別、生理男還有這個網站的一些故事。很謝謝聽到這邊的你,謝謝你們的耐心跟支持,然後希望下一次還可以再看到你們,謝謝。

聽打小幫手: liudishow

本篇由聽打小幫手協助打成逐字稿後,小編潤飾後發表(減少口語贅字但仍維持原意)

下一期的主題:跨性別、生理男與交友拉子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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