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摀誰的嘴？——缺乏求證的危險控訴，源於對拉子情慾文化的輕忽

2021年5月，辣台妹聊性別臉書粉專刊出一篇名為〈被摀住的嘴：拉子情慾文化的失聲與匱乏〉的文章，並轉載至關鍵評論網。文章開頭是這麼說的：

2G人少？不允許直接的性邀約？在開玩笑嗎？那失樂園板塊是幹什麼吃的？2G目前的十七多萬會員是幹什麼吃的？它以前甚至能有各個板的板主欸，人家還沒成歷史呢。就算年輕人更傾向選擇其他方便快速的社交平台，2G現在還是有活躍的版塊與使用者，在失樂園分類下，目前有原創情色文學，拉子情慾/西斯板、一日情人×姦情板、情慾用品討論……等板塊──到底是誰遮住你的眼，沒看見目前版上還有約炮文、抱睡文、炮群吸人文啊？

2G本身使用者很多，在板塊主題：拉子情慾/西斯版的2009新版規中有一條：「7．發表援交、一夜情徵友等文章 。(立即刪除文章與禁止發言兩週)」，該板塊不能直接約炮，但是可以討論性相關話題。另外，一日情人×姦情板中，該板塊內最早發表文章，為2009年的站方提醒文。不確定該板塊是否有定期清理舊文章的政策，但稍加爬梳，即可發現：女女在這裡確實可以發表直接的性邀約文。就算上去約炮的人相對少好了，也不代表2G人少、沒空間。

放眼望去，「徵溫暖」基本上是ptt拉版的代表土產。濡沫上早就已經充滿直白的我想約砲、想被幹、我要P、徵泡友、攻3受7的字眼，基本上滿都滿出來，裡面不乏「不文藝」的湊字數、表情符號轟炸、咩噗、來修幹、現約不囉嗦，奶照、手指照與meme更是討論串高樓蓋好蓋滿。現在在濡沫社群搜尋關鍵字「徵溫暖」，有史以來只出現2017年僅僅一篇，其餘文章出現的「溫暖」與約炮、一夜情、交友或抱睡等並陳，溫暖同時也有很直白的邀約目的，並沒有女同志嘴都被摀住，不敢大聲說出我要約炮的現象。

請問「文藝」到底是誰約炮的先決條件，政府有規定所有女同志約炮都要講求文藝嗎？文藝是什麼？打很多自介就叫文藝？寫詩寫論文還是學測國語滿分叫文藝？把約炮講成徵溫暖就是文藝？這頂多就是個借代，你對文藝的定義太空泛了吧？請問你的「文藝」門檻是一種feel，還是有實際的證據，或遵守倫理的田野調查的結果？再來，沒有文藝就約不到炮？哪裡來的個人經驗啊？很文藝又一定約得到炮囉？約得到真的只是因為文藝這個因素嗎？

私密群組裡的豐富與忌憚，又要如何光明正大並遵守倫理地談論？不是不談就等於沒有，就等於不存在，也不是只有女同志的性言論、性空間被打壓。

再來，那些真槍實彈並「不文藝」的性邀約文字，難道非得透過演算法捧到諸位面前，才能被當成存在？在公眾面前展演性的驕傲放縱，相對於日常的實踐邀約性活動，我認為是不太一樣；後者的代價與策略考量很近身且私密，文藝只是其中一撮人的策略，不文藝的你可能也看不到，因為你可能已經是只能看到文藝面的世界那半面人ㄌ。能夠認知並享有這款文青性嬉遊的人，這就是你的階級啊。恭喜。

先不論相約時大家各自的文字品味，究竟與異男女的交談有何區別（真沒區別豈不是更常發生所謂拉圈嫌惡的異男裝女聊天騙砲？），越想弭平差異、嚮往其他族群的便利（真的便利？真的陽光？Aniki三溫暖被警察臨檢幾百次，好受嗎？女同志們也願意共同承擔這些風險與黑暗面嗎？），何時能意識到遮住自己聲音的手，可能就源於自己族群？

為何有「被誰遮住」這如此巨大的指控？有這麼容易被遮住？請問「誰」剝奪了你「什麼權利」？也沒講清楚。「被消聲」究竟消了什麼聲？呻吟叫床被各大社群平台消聲的過程，難道只有針對女同志嗎？「無消」就是真自由嗎？那為何大家不趕快都去CH房間聽取即時打砲？如果自由、友善是那麼輕鬆簡單，為什麼CH平台沒有每天開張砲房live轉播讓五千人爆流量？

隱身、不現身作為策略竟然變得這麼單一刻板的可憐兮兮，只消大眾他包容與尊重就以為能解決問題？在呼喊女同志被父權壓迫情慾的同時，是否深入了解過其他性別認同與取向的人們，又是以何種姿態掙扎求生呢？

匱乏的究竟是女同志情慾本身，還是只是某種特定的形式？如果不去追尋情慾處處埋藏的蹤跡，理解不同人群展演的選擇，而需讓某種形式浮上大眾檯面才叫「看見」情慾，那麼或許這種匱乏感也只能停留在單純的抱怨月經文，永遠看不到女同志情慾展現的各種面貌。

使用文藝做為策略之一，你有看見藏於其中的能動與覺察嗎？追尋與了解歷史，難道僅僅是站在光明的現在回看晦暗失落的遺骸？並感嘆當即在網路上歡騰的己身無法更光明正大並享有更多資源？那些實體店怎麼倒的、怎麼一間間關的？開的時候有那麼珍惜空間嗎？對網路空間，又有足夠的尊重跟維護嗎？

與性相關的實體空間與網路空間需要付出什麼樣巨量的成本？沒有人開一定有相應的原因，不然為何抱怨的人那麼多，卻沒有人去開店、創站？究竟是追尋女同志歷史太難？還是找資料和考證太簡單？

勿要未曾在那年代泅泳掙扎過，就自覺失權地停留在失聲畫眉的可憐腔調。反而這個言論氾濫的年代，越多嘴雜舌，少數的真實才越失聲。（跟失聲畫眉作品沒有直接關係，借我斷章取義一下抱歉，我也很喜歡該作品）

最後我要說：約砲的權利並不是誰給的，拓展情慾資源，支撐性空間營運的主體意識，終究要是女同志社群己身；可惜許多人在等待著來自外部的賦權——別人替你開店、別人替你舉辦活動、別人對你展示情慾——被動式的接受資訊或窺視，並寄望演算法能把好東西捧到你面前，在網路上搜尋幾個關鍵字，就能簡單地下定論：女同志沒有ＸＸ，殊不知許多好東西並不在演算法的掌控及社群變現的商業模式中，只會態度「友善」地等待別人創造資源、施捨權利給你，己願他力就想獲得資源，真是好不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