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同小團體成型
去完Outsite的隔日,我跟米拉報告了這件事,畢竟她是挑釁我獨自去同志酒吧的始作俑者。她聽了之後大笑,然後跟我說我很勇敢,她絕對不可能會一個人跑去同志酒吧,她也沒想到我真的會說做就做。
這時組的荷蘭男生瑞克,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也加入了對話。瑞克是個荷蘭男生,生日跟我同一天差一年,身高在荷蘭男生中偏矮,藍眼睛,有頭髮的時候是金髮,現在禿頭但禿的還算好看。
瑞克有個有趣的姓,burger,荷蘭文的意思是公民。荷蘭人的姓氏感覺當年選的很匆促,像是米拉的姓氏是漁夫的意思,還有遇過Dekker(棧板)跟Van der Water(從水裡來?)。至於我的姓Wang在荷蘭文代表的是臉頰。(某荷蘭人跟我說Wang在英文中可以是雞雞,唉,好吧,交友不慎。)
瑞克解釋了荷蘭三式吻的訣竅,荷蘭人親的時候會把腮幫子靠在另一個人的臉夾上,嘴唇發出親的聲音,順序上沒有明文規定是左右左還是右左右。但實際上操作可以有微妙的差異。第一個是降落點,可以在臉頰或是很靠近嘴角:第二個因素是親的角度,可以是純空氣吻,微碰到的蜻蜓點水,或是直接親下去,端看兩人的關係跟互動,或是酒精濃度啦。
有個男同弟弟的瑞克對於同志的話題不算陌生,他家族裡還有一個跟女生結婚多年的阿姨,阿姨的兩個小孩都已經上大學了。我問他:「這樣你阿姨的小孩在學校不會因為媽媽們是同志而被欺負嗎?」身為一個台灣女同志,我從來都沒有想像過養小孩,第一個原因是在台灣同志不能結婚,第二個原因是怕小孩在學校會被同學罷凌。他回說,小的時候還是多少會有人想找麻煩,但長大等同年記的人較成熟之後就不會了。雖說答案不令人滿意,能這樣對外人侃侃而談家族中的同志親人應該在台灣還是相較很少見的。他還抱怨每次他弟弟帶朋友回家隔天,房間都會飄出屁味,這樣討論自己的弟弟真的可以嗎?
學校生活中雖然有了幾個朋友講垃圾話調劑身心,還是擋不了每天在課程中鬱積的壓力及無聊感。我感覺再不做些別的事就要化為鬼魂,每天都是重複的一個輪迴,日復一日。
於是某天晚上我又忍不住去了Outsite,目標跟上次一樣,點一杯酒,喝下肚,回家,就算任務達成。這次一打開門就發現氣氛比較熱鬧,酒吧裡約莫十五人,男男女女都穿的特別正式。我拿了啤酒找了一個舒服的角落,坐下觀察酒吧裡的生態。當我正在恍神的時候,一個女生跳坐在我的旁‘邊,那個衝擊力道將我微微彈了起來。她跟我說:「嗨!我每天早上都看著你從我的窗前經過。我超喜歡你的背包的! 」我心裡想,這是什麼偶像劇台詞,難道我在被把嗎?
這個女生叫做星,是個黑髮藍眼的荷義混血美國人,戴著秘書感粗框眼鏡,穿著黑色晚禮服及高跟鞋,搭配鮮紅的唇膏。因為喜歡的地質科學以及擁有荷蘭護照,所以來到荷蘭排名很前面的台夫特理工大學。她每天看到我的原因是因為我們住在校園裡的同一區宿舍,而我每天早上都有課,所以會騎車從她窗前經過,所以她也沒有說錯。在互相自我介紹之後,我們開始聊天,大致上是聊台灣的同志現狀,歐美人一般都有亞洲人偏保守的印象,想像亞洲同志可能是很辛苦的,我跟她大約描述在台灣的狀況,雖說歧視不能被避免,但以同志的樣貌生活還是有機會的。我也補充說道,我的生活圈是很多同學都是同志的設計系,所以我的個人經驗不能代表整個台灣。接著她很好奇台灣女同志的分類,可能因為她沒想過亞洲也有TOMBOY這種類型的生物,我就稍微跟他介紹一下我了解的踢、婆以及不分這樣的三分法,順便抱怨在在台灣踢很不主流很過時,大家都要強調自己是娘踢,市場才會比較好。(至少我還在拉版潛水的時代是這樣的。)
她露出不解的表情,回說她喜歡像藍調石牆踢裡那種很男性化的踢,然後給了我一個高深莫測的挑逗眼神。這人的調情方式是十分直接的,我心想果然外國女生就是不一樣。可惜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喜歡的人通常不是特別男性化或是女性化,穿著褲裝,如果長相很女性化的話要有帥氣的感覺,如果很man的話要有娘的一面;想法特別加分,道德魔人扣分。
聊的起勁時,馬蒂爾德坐到我們旁邊,解救我面對調情的尷尬。這次終於有機會好好跟馬蒂爾德聊天,馬蒂爾德讀的是很宅的航太工程系碩士班,在航太模擬程式的新創公司全職工作,並沒有去學校,距離畢業也只差論文,不過她的論文也已經放了兩年了。原來,馬蒂爾德從大學就開始貸款讀大學,來荷蘭時雖然有獎學金,但因為他延畢已超過獎學金提供年限,經濟壓力曾大到必須休學打包回到葡萄牙的小島。她現在工作的新創公司在求職網站上找到她,問她要不要去上班寫程式,於是她才有辦法延續在荷蘭的生活。
我們聊了一陣,星說要去跟她的「 兄弟姊妹」聊天,就離開沒入那群打扮正式的人。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馬蒂爾德會意之後解釋道,原來這個Outsite這個同志組織是DWH的28歲以下分部,每幾個月會有一個大約十人小組,互相分享生活及出櫃心路歷程,一起了解同志世界的文化。星所說的兄弟姊妹是指她的小組成員,而一個小組會有兩個有經驗的人負責帶領,他們就被叫做parents。因為台夫特是跟交大性質相近的理工學校,有時候爸爸媽媽都是男的。他們正式打扮是因為今天是他們這一組聚會的最後一天,算是某種畢業典禮。馬蒂爾德強烈建議我加入下一期的小組,說是可以交朋友,跟認識女生,說的時候還挑了挑眉毛。
我們隨意喝啤酒,聊到星完成她的社交儀式,回到角落的沙發後,交換了Whatsapp帳號。看一看時間也晚了,我就說要自己回家了。來到荷蘭幾個月,已經習慣人人獨來獨往的文化,不預期會有人分享更多,所以通常這種時刻就會裝孤僻說要自己回家,以免示弱。星立刻就說我們三人住很近,可以一起騎回家,這時才發現馬蒂爾德也住在隔壁棟。
於是,我們三人順其自然養成了每週四去Outsite的默契,三人一起騎車回家成了每週四固定的風景。推開酒吧微重的門,左轉通過小巷,騎過隧道,登上小橋,三人騎車的影子晃過地磚,爬過柏油,直到宿舍旁停車場,總以擁抱結束,擁抱次數是C3取2,人人有份。
也過沒多久,我開始跟星傳訊息聊天,雖然不是菜,但被喜歡也很令人開心。聊了幾天後,我試圖更進一步傳訊要約她出去,傳過去不多久馬蒂爾德突然沒頭沒腦的傳了一條訊息給我說,她正在跟星約會,識相如我回了簡短的「OK 」,這大概是史上最簡短的談判。我沒有勇氣說別的,她們是我僅有的女同朋友。
這讓我回想到清交拉拉時期,每次有新的婆來到團裡時,我總是考慮再三鼓起勇氣之後,才發現有手腳更快的人。這種女同志小團體人數增減的節奏感覺是加一減二,來了一個婆之後,被追,死會,兩人一起消失。失敗經驗很多的我也不覺的怎樣,反正荷蘭身為第一個同志合法化的國家,必有值得期待之處,旅程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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