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像我這種國高中地理課沒用心學的人都有基本的常識:撒哈拉沙漠是世界上最大的沙漠。但是到底有多大?這卻不是身居海島的國高中生所能實際體會的。根據維基百科,撒哈拉沙漠面積為940萬平方公里,橫跨埃及、利比亞、阿爾及利亞等北非十一個國家。940萬平方公里,與美國和中國面積相當,比澳洲面積還要大,相當於25座日本,260座台灣。也就是說在相當於260座台灣的廣闊面積上,全都是一望無邊的沙,這該是怎樣的奇景?三毛那句有名的「每想你一次,天上飄落一粒沙,從此形成了撒哈拉」,在有了這樣的數字感後,感受便更加強烈。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我從小透過地理課、漫畫、電視劇、網路照片,自以為知道「沙漠」是什麼樣的地方。「反正就是都不下雨,沒有水,很乾燥,只有沙子的地方嘛!」事實上也沒有錯,不過這種程度的理解就跟「台灣就是一座浮在太平洋上的小島嘛」或「拉子就是喜歡女人的女人嘛」這種理解一樣,絲毫沒有碰觸到事物的深處或是本質。在離開台灣、離開學校、看過更多世界的風景與人物之後,我頓悟自己的無知,因而一直期待著有天能親眼看一看,在台灣或日本都沒機會看到的「沙漠」。
這天起了大早,六點半就到飯店大廳等候嚮導。一個觀光客在埃及,如果略通點語言,也有交通工具,其實金字塔或各種神殿都是有辦法自行遊覽的,唯獨沙漠是難以獨自前往的。一來是政府管制,進入沙漠必須由經過許可的嚮導帶領;二來沙漠如死海,三毛在散文〈平林漠漠夜帶刀〉就曾寫過沙漠的恐怖,若沒有經驗豐富的嚮導帶領,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化作沙堆上的荒骨。
嚮導遲了十幾分鐘才來接我們。我們搭上車,由於時間尚早,開羅市還沒起床,車行還算順暢。到了一處後換上一台箱型車,車上已有其他幾個觀光客,要一同前往沙漠,其中亞洲人只有我和M。箱型車上路,不久便進了沙漠地區,太陽下一條筆直的道路,車速開到時速120公里,不管怎麼跑,兩旁車窗都是一成不變的荒漠景象,偶有突起的高地或是不知名的荒涼建築,又或者是電線塔,旋即又回歸荒涼。
所謂「撒哈拉沙漠」其實是疊詞了,因為「撒哈拉」一詞在阿拉伯語裡本就是「沙漠」之意,所以其實稱「撒哈拉」即可。這趟沙漠之旅行程為兩天一夜,夜晚要在沙漠裡露營過夜。由於撒哈拉太過廣大,因此其實還分成很多的小區塊,各有不同的名稱,就像美國之下可分成加州內達華州等多個州一樣。
開羅的觀光客最熱門的行程是「巴伐利亞綠洲(Bahariyya Oasis,バハレイヤオアシス)沙漠之旅」。巴伐利亞是綠洲的名稱,所謂綠洲,就是廣大沙漠裡孤立的有水的肥沃地帶,這水可能是在遠方降水後潛入地底,從地下穿過沙漠地帶,在綠洲處返回地表。也由於有水,地表便能有植被覆蓋,人類也較能生活。主要的綠洲便發展成綠洲城市,也有著不少居民(其實開羅也可算是撒拉哈裡的綠洲城市,只是其位於尼羅河三角洲頂點,地理條件更加優良,因此形成了巨大都市,生活在其中很難感受到這是一座綠洲)。巴伐利亞綠洲正是這樣一座孤立於撒哈拉沙漠裡的綠洲城市,當地有居民,有店家,有郵局,也有餐廳、飯店、神殿、博物館等各種設施,當然也有電力和自來水,有網路,手機也收得到訊號。參加「巴伐利亞綠洲沙漠之旅」的旅客會從開羅出發,沿著一條幾乎沒有岔路的筆直道路,在沙漠中車行五小時,來到巴伐利亞綠洲後在此午餐並稍事休息,接著便出發前往綠洲附近幾個較為知名的沙漠區:黑沙漠(Black Desert,黒砂漠)、白沙漠(White Desert,白砂漠)以及水晶山(Crystal Mountain,クリスタルマウンテン),夜晚在白沙漠裡露營過夜,隔天返回巴伐利亞綠洲,再原路回到開羅。撒哈拉雖是一片廣袤的沙漠(與岩漠),但因為地質等環境條件的不同,因而形成不同的自然景觀,而有了不同的名稱,黑沙漠、白沙漠以及水晶山,雖都是沙漠,其風景卻大不相同。
車行約兩小時後到達休息站(是的在荒漠中的道路旁也有休息站),在這裡上了廁所(廁所外有個小男孩把著關,要求收費5埃鎊)後又駛上公路,馳騁了好一陣子後,公路兩旁開始出現了植被,先是一些棕色的低矮草叢,然後是綠色零星的低矮灌木,接著愈來愈密集,進入綠洲城市之後,甚至可看到成片的綠樹。我們終於抵達巴伐利亞綠洲。
車子先是在一間旅店放下幾個遊客後,又載著我們到另一間旅店(Ahmed Safari Camp)讓我們下車,同行的還有三個美國女孩,這三個美國女孩就是我們這兩天一夜的遊伴了。導遊帶我們進到一間充滿阿拉伯風情的客室讓我們稍事休息。這是一家廉價旅店,設備稍嫌簡陋,但中庭種著許多植物花草,相當美麗,頗有渡假勝地的感覺。休息時我用破英文向三個美國女孩搭話,三人都來自美國我沒聽過的州,其中最年長的是二十五歲,名叫Hannah,大學主修阿拉伯語,畢業後在開羅找到工作,現在住在開羅,用英語教八年級數學和科學,已相當習慣埃及生活,沙漠之旅就來過五次。另外兩人則是她的cousin和朋友,二十三歲,兩人都是醫學系學生。
坐了一會兒後導遊帶領我們到前面飯廳用餐。飯廳是木造建築,木質地板鋪上地毯,大家圍著矮桌坐在地上,令人驚恐的是桌上有成群幾十隻蒼蠅,難以想像這裡是用餐的環境。不一會兒午餐端來,都是一些平民埃及料理:內含米粒狀義大利麵的雞肉湯(ショルバト・リサン・アスフール)、埃及米飯(ロス)、白麵包(アエーシ・シャーミ)、番茄醬燉馬鈴薯和胡蘿蔔(名稱不詳)等等。當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不過倒也好吃,惱人的是得邊吃邊趕蒼蠅。
用過午餐後,便由沙漠之旅的專屬導遊(兩位親切的埃及男士)開四驅越野車載我們五人出發前往沙漠。離開綠洲之後道路兩旁重又回到一成不變的沙漠景觀,不久車子離開公路駛進沙漠裡,無視沙漠凹凸的地勢,穿梭於沙丘起伏之間。然後車子停在沙漠之中,放眼四週,大顆粒的沙裡夾雜著許多黑色岩塊,並有許多山頂如煤炭般烏黑的沙山。這,就是黑沙漠了。
黑沙漠的景觀是未曾親眼所見難以想像的,畢竟刻板印象裡的沙漠,就只是連天的黃沙而已,很難會想到還有黑色岩塊與岩山。這景觀的據說是太古時代火山噴發形成的,這些黑色岩塊就是玄武岩了。荒漠裡除了我們七人一車外再無其他,陽光燦爛而雲朵潔白(但其實很冷),這裡沒有金字塔也沒有神殿,遠離了人間,是真實意義的「荒野」了(生活在東京,有多少機會能看到真正的「荒野」!)。體認到此一事實的我不禁興奮起來,恨不得在此地漫步長留。
離開黑沙漠後車子又開上公路,行駛一陣子後到達一簡陋的休息站,導遊說這是進入白沙漠前最後的洗手間了,要上請把握。等等,我前面說我們今晚要在沙漠露營對吧?那想上廁所該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就只得就地解決了,沙漠就是這樣的地方,廣大的撒哈拉會包容渺小人類的排出物的。至於澡也不用洗了,荒漠之中是過不了文明人的生活的。
這簡陋休息站的洗手間就是最簡陋的那種埃及式洗手間,就一個坑,也沒有沖水功能,一旁有個水缸或臉盆,還有水龍頭。水缸和水龍頭做什麼用呢?基本上就是讓你如廁之後,打開水龍頭,用左手清洗自己的。在開羅市中心已少見這種傳統廁所,但這裡可是荒野裡的休息站。伊斯蘭世界傳統上視左手為不淨,用餐時使用右手,正是來自於這種傳統習慣。但我實在無法丟棄銘刻於自身的現代文明包袱,因此就沒有使用。
車子再次離開公路,駛進沙漠裡,車身隨著地勢起伏而搖晃顛簸傾斜,幾乎使人連坐都坐不穩,幾次要從座位跌下。導遊停車,說這裡就是白沙漠了,沙質很細,大家可以脫鞋踩踏沙地。的確,與方才的黑沙漠相比,白沙漠沙質相當細緻,是可以放在沙漏裡的那種細沙。我穿著裏起毛的褲襪,外面穿牛仔褲,不方便赤腳,因此便脫下鞋子,隔著一層襪子走在沙地上,不久便感到不少沙粒進到了褲襪裡。
白沙漠之所以稱為白沙漠,不是因為沙子是白色的(事實上沙子仍是黃沙),而是因為沙子下的岩盤是白色的。根據網路資料,這邊的白色岩盤都是太古時代的白堊,也就是一種石灰岩。太古時代這邊曾是海底,而在地盤上升後露出海面,才形成沙漠(其實撒哈拉形成如今的沙漠,也不過是距今五六千年前的事,更早以前,此處的氣候是更為濕潤的,因此當時水源至今仍有許多深藏於地層之下,稱為「化石水」)。原本就有地勢起伏的石灰岩盤,經過數千年沙蝕風化,遂形成了許多奇形怪狀的岩山怪石,嶙峋崢嶸,宛如外星異界,這也正是此地有名之處。
在白沙漠中漫步了一陣後,重新搭上車,車子又在沙漠中奔馳了一段時間,期間太陽也逐漸西傾。然後車子停在一處看得見地平線的平原,平原上有許多裸露的白色岩盤,宛如沙漠上積了雪一般,岩盤上有些黑色岩粒,導遊說這些都是化石。我們在此地觀看落日,看著金黃的太陽染著橙紅逐漸沉入地平線下,直到完全看不見之時,大約是下午五點半。太陽沉入地平線下後天色並不會立刻變得全暗,因為太陽沉入地平線只代表直射日光看不到了,但還有反射和折射,天空染上一層深紫、橙紅乃至淡藍的漸層,美不勝收。其後車子又行了一陣,仍在一處荒漠中停下,這就是今天的露營地了,下車後遊客七人在附近散步觀看景色,兩位導遊則開始搭起帳篷、升起營火、準備晚餐。
天色完全轉黑大約是六點多的事,放眼四周除了帳篷的燈光與營火之外,便是純然的黑暗。黑暗之中沙漠氣溫不斷下降,以體感而言大概降到了一位數,只要略離營火便寒冷難當。導遊用營火煮開了水,泡了埃及紅茶給我們喝。埃及紅茶的特徵是加很多沙糖,甜死人不償命。導遊還極為豪放地用營火烤雞排,畢竟很難受熱均勻,烤熟時表皮大抵焦黑,賣相實在不好,但畢竟身處沙漠,也必須將就。
七點半左右進帳篷用晚餐,菜色除了烤焦的烤雞外大抵和中午相同。好客的導遊還在餐桌旁點起兩根蠟燭,製造氣氛,在大家吃飽後還不斷問著:「Want more?」硬要大家多吃點,就怕招待不周。沙漠中飯後無事,網路也是從進入沙漠之後就沒訊號了,於是大家又圍著營火坐下,或閒聊(三個美國女孩聊得很開心,我和M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話),或在沙地寫字,興致來了就離開營火觀看星空。這是真正的夜了,由於除了營火與帳篷外再沒有其他光源(也沒有月亮),因此只要略離營火,便是一片濃厚的黑暗。在都市裡幾乎沒有機會看到的黑暗,在現代竟也如此珍貴。甫一抬頭,整片星空盡收眼底,M眼尖地立刻認出獵戶座,後來我們又找到了北斗七星以及北極星,只是因為時值冬季,便看不到夏季大三角了。
兩位導遊拿著手鼓在營火旁坐下,開始以手擊鼓為我們唱起了歌,雖然歌詞聽不懂,但那是在各種結構精緻的樂器尚未發明之前的,僅以擊鼓的節奏伴奏的最原始而純樸的歌聲。八點半過後,突然有另外幾個人不知從哪裡現身,跑來加入我們,其中的埃及人似乎和兩位導遊熟識,大概也是在附近露營的導遊和遊客,加上我們便有十來個人,導遊們擊著鼓唱著歌(其中有位埃及人吹著聲音如嗩吶般的樂器),我們便跟著擊掌打拍子。
火光搖曳,四周漆黑,我突然有種今夕何夕的感慨:僅僅在一週之前,我還住在東亞的心臟,穿梭在新宿與池袋的霓虹中,漫遊在歌舞伎町和新宿二丁目的喧囂裡,而僅僅只是一週的時間,我坐在一萬公里外的撒哈拉的荒漠上,靠著營火取暖,聽著埃及的原始歌聲,抬頭便是滿天繁星,四周除了一望無際的細沙之外便是亂立的怪石,杳無人跡人聲,沒有網路訊號,沒有工作,沒有插座,沒有自來水,沒有電燈開關,沒有冷氣暖氣,沒有廚房,沒有廁所,沒有一切象徵文明的標誌。當然這一切都是事前計畫好的,絲毫沒有任何不可思議之處,現代人就是這樣,只要願意出錢,不論是最高端的科技文明,或是最原始的荒漠風景,都能獲得體驗。轉念一想,若在這片荒漠中迷失了,比如離開營火太遠而迷了路,那肯定是活不過一兩天的,什麼文學與藝術在沙漠的吞噬之下都沒有用處。
夜漸深而氣溫漸降,後來加入我們的幾個人也回去了,營火旁重又剩下我們七人。約莫晚上十點半過後,東南方地平線突然升起一顆橙黃色火球,比任何星辰都要耀眼。「那是月亮」,導遊說。我恍然大悟,原來不是沒有月亮,只是還沒升起罷了。我們只關注日出日落,卻沒想到月出也如此戲劇性。黑暗荒漠裡的月亮不同於都市裡所看到的,真的就像一顆亮晃晃的火球(剛好滿月剛過不久),當然不像太陽那般能照亮萬物,卻也有著壓倒性的存在感。隨著時間的流逝,月亮的位置漸漸升高,幾小時前看到的星座星辰也微妙地移了位,天球悄然流轉,靜止不動的唯有大地和北極星(事實上在動的是大地呀,莫怪古人會相信地心說了)。
十一點過後我和M進帳篷歇下,三個美國女孩仍繼續聊著天。帳篷裡是用地毯直接鋪在沙地上的,雖然有基本的隔熱效果,且帳棚內可以擋風,比起外面溫暖一點,但仍然是寒透骨髓,我穿著兩三件衣服鑽進睡袋,上蓋毛毯,又加蓋一件大衣,卻仍覺得相當寒冷。當然沒有枕頭,只得將圍巾摺疊枕在腦後,在極度不舒服的狀態躺下,睡著時已不知幾點。
凌晨兩點多醒來,出帳篷如廁,赫然發現原本一片漆黑的沙漠竟明亮了許多,天尚未明,四周的亂石黃沙卻清晰可見,原來是月光照耀的緣故。此時的月光已不似幾小時前那般橙紅,而是亮燦燦的銀白,掛在中天,粉般地灑在荒漠之上,襯得荒漠也一片銀閃閃,就像個月世界般。帳篷裡仍只有我和M,帳篷外營火已經熄滅,三個美國女孩就在熄滅的營火旁鋪睡袋睡著,兩個導遊也睡在帳篷邊,我光是離開帳篷幾分鐘就已受不了,真是佩服他們能直接睡在寒冷的沙地之上。
下次醒來是六點半左右,事先設下的鬧鐘,為了看日出。太陽雖然還沒升起,但帳篷外已經相當明亮。清晨是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時刻,這在沙漠之中尤其明顯,我和M走出帳篷立刻感受到刺骨寒意,但沒辦法也只能忍耐。過了一會兒三個美國女孩和兩個導遊也醒了,各自揉著惺忪的睡眼在沙漠之中找尋觀看點。六點五十分左右,金黃色的火球披著橙紅的外衣,仍從東南方的地平線探出了臉,火球一邊驅散淡藍的晨闇一邊攀高,世界也就變得更加明亮。不一會兒導遊備好了早餐,咖啡、紅茶、果汁、橘子、白麵包、奶油、水煮蛋,我胡亂吃了一點,又起身散步,感受氣溫逐漸升高,驅散寒意。
導遊說附近有兩塊岩石,狀似小雞和蘑菇,可以去看看,我們便往東方走了一段距離,果然看見導遊說的岩塊,那岩塊四周還用欄杆圍起,不讓遊客靠近,顯然是知名景點,而四周除了我們之外尚有幾組觀光客。說真的在接觸到廣大荒漠壓倒性的魄力之後,再看到這兩塊不過是在沙蝕和風蝕之下偶然形成人類能夠擅自賦予意義的形狀的岩塊,其實也沒覺得有什麼好感動的了。比起這兩塊岩石,四周的亂石荒漠,對我而言魅力更為巨大。
正在四周張望之際,忽然有個別團的旅客向我走來,問道:「妳是中國人嗎?」是中國來的旅客。我表明自己是台灣人後,她便向我說,她們的導遊不知怎樣,突然一聲不吭地就把車開走,把她們一行四人丟在荒漠裡,而她們的手機也收不到訊號,想問能不能請我們的導遊幫忙聯絡(導遊的手機似乎是收得到訊號的)。M與三個美國女孩不諳中文,我便用英文和日文解釋給她們聽,美國女孩聽了露出「WOW~」的表情,大概誰都想到了被獨自丟在荒漠裡是多麼嚴重的事。不一會兒我們的兩個導遊也開著車到了,住在開羅的Hannah便用阿拉伯語向導遊說明發生了什麼事,導遊便拿出手機聯絡。原來這些沙漠之旅的導遊有著自己的聯絡網,互相都是認識的。導遊在電話裡說了什麼我也聽不懂,不過又等了一會兒之後,一輛紅色的四驅越野車便噗噗駛來,這就是那個中國旅客的導遊的車了。那個導遊似乎只是因為中國旅客們在蘑菇岩附近駐足太久等得不耐煩了,便開著車到附近抽個菸(還是吸個大麻之類的?沒聽清楚)而已。不管如何我很慶幸我們的導遊沒做這種嚇死人的事。而那個中國遊客危機化解之後,竟也沒對我們道一聲謝,就逕自離去了。
搭上越野車,開始了第二天行程,在沙漠裡奔馳了一陣,看了一座狀似白兔的岩山後,車子停在一塊巨石旁。不可思議地,這巨石旁竟長著一顆樹(應該是椰棗樹),這在寸草不生的荒漠裡簡直是奇蹟。導遊指著巨石石壁說明,這巨石裡面是儲藏著水分的,因此植物得以靠它生存。導遊拿著一塊岩石敲開巨石表層,表層底下露出了狀似綠苔的植物,以手指觸碰,的確是有些濕潤,於此不得不讚嘆沙漠裡的生物生命力之堅韌。
車又行了一陣,便來到有名的水晶山,水晶山顧名思義,整座山都是由石英晶體構成,雖不是透明無色的水晶,細看之下卻也迎著陽光微微閃爍,令人讚嘆。
離開水晶山後這趟沙漠之旅便正式告終,車子駛回旅店,我和M給了兩位導遊50埃鎊小費,後來被旅店的嚮導悄悄告知給太少,便又多給了150埃鎊。旅店為我們安排了一間房,讓我們能沖個澡休息一下,但我和M都不想在這裡沖澡,不僅是因為我們沒有換洗衣物,且這裡設備簡陋,馬桶沖了之後還會漏水,散發陣陣異味,令人不適。稍坐一下之後導遊便催我們上車,準備返回開羅,而三位美國女孩則在沙漠中還有一天行程,便在旅店中住下。
回開羅的箱型車又是不同的司機和不同的乘客,這次同車的是兩組共五個西方人,看不出是哪國人,所以車子相當擁擠。箱型車循原公路又駛了五個小時才回到開羅,剛好又遇上開羅下班尖峰時段。車子在尼羅河東岸放我們下車,我和M走了十數分鐘才終於回到飯店。
這天12/28已是我們待在開羅的最後一天,隔天就要再搭飛機前往盧克索,因此想買什麼得趁這最後幾個小時買。我和M於晚上搭Uber再次前往哈利利市集,想逛街順便吃晚餐。上回到哈利利市集時是白天,但這市集晚上又是另一種風貌,伊瑪目海珊清真寺裝飾著華麗燈飾絢爛奪目,一旁的餐廳街也人滿為患,或許是年末將至的關係,也有許多年輕人縱情歡笑喧嘩。我們在阿利利市集裡走了兩個多小時,在路邊攤吃了烤雞肉權當晚餐,畢竟其他的菜單也都看不懂。附近有幾隻流浪貓用清澈的眼神裝可愛地要我們分給牠們吃,我便把吃剩的碎肉丟給牠們。此時的哈利利市集空氣很糟,開羅本來就塵土飛揚,更有許多機車汽車硬是要駛進哈利利市集的小巷,這些車輛顯然以台灣或日本的排測檢測標準來看都不合格,我們也就被迫聞著嗆鼻的汽油味廢氣味兩個多小時,加上此前從綠洲回到開羅的五個小時,我覺得自己肺的淨化能力已到了極限,腦袋開始昏昏沉沉,之後一整天都頭昏難耐。回到飯店時是晚上十點左右,我和M都徹底虛脫,畢竟在沙漠過夜不可能睡得好。隔天還得一早搭飛機,我們用熱水洗去一身風沙,把自己弄乾淨之後,便爛泥一般地癱倒在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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