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於一則評價女主角身材與外貌的youtube留言,誕生了這次的徵件活動。濡沫社群在一個月的期間內,收到了18篇精采投稿。

「怕爆點jpg」徵件活動, 結果公布

前言

「恐懼」作為最原始的情感之一,與性少數的成長、生命息息相關──事實上,這是所有人的議題,恐懼並不是性少數的特有情緒。有幸受邀分享對此次徵文的一些看法,我也僅能從個人體會出發,謝謝濡沫的泡友們願意分享。

看了「怕爆點jpg」徵件企劃的起源,明文徵求大家的「怕爆」,實則徵求與恐懼互動的經驗。正因為經驗的極度個人化,並沒有統一的規則可以百分之百完美應用,也沒有任何口號可以完全涵蓋。我們常聽到各種性別運動捐款號召,例如:『希望永遠不再有人感到害怕了~』。作為行銷文案,這種句式確實快速而有效;然而,性別運動採取這樣的策略和方向,會付出什麼代價?

好吧,我們來書寫,一起面對恐懼──有這麼簡單?

書寫、討論、囈語作為「非常女同志」的集體療癒模式,隨之而來的是:八卦、被八卦,碎嘴、被碎嘴,仇恨、被仇恨,批評、被批評,威脅、驅逐等群像,終歸是一渾沌集合。人無完人,與你相濡以沫的未必總是美好,這世界太多凶險暗流,我們對此均有責任。也因此,我個人非常好奇「怕爆點jpg」的恐懼主題,濡沫社群的泡友們會用什麼角度去撰寫。

我的選文有兩個切入點:
一,以「傳遞」為目的。透過創作,作者傳達「與恐懼共存的方法」、「認識或發現恐懼的模樣」、「透過恐懼而連結了什麼」等,跳脫人物角色與故事情節,依然能被傳遞下去的那個核心。
二,能夠拿捏「主體的界線」。創作是面向自我的審視,而非幫他人講話,甚至代言整個族群。

閱讀筆記

〈常常覺得害怕保護了我〉

一如女同志社群裡常見的#拒男、#拒T、#拒跨,說出自己不要什麼,確實比說出自己想要什麼更費力。

「它會一直潛行,像地下河、像伏流一樣,在我安穩的日常的皮底脈動,只有我自己的身體感覺得到,會還能保有這種感覺,我十分慶幸,那代表我還在想像事情發生的可能性。」

作者精煉的概念撰寫背後,似乎隱藏許多經驗與故事。觀照恐懼的源頭,感受恐懼,並能與之互為良伴,究竟有多勇敢?

〈角〉14集全系列

故事中人物對話看似輕描淡寫,在所謂拉子圈愛慾情仇中打滾過的人,讀起來感觸更深。「人生中最接近奇幻漂流的半年,也最誠實面對自我愛慾斷裂橫陳的半年」,這樣的誠實,經常跟汙名綑綁在一起:試探、淫亂、嫉妒、約砲、窺淫、比較、坦然、慾望,終歸一句:貴圈真亂。

而事實是:世界之大,無圈不亂。
有勇氣誠實以對的人,是稀有的;願意書寫並分享,作為經驗的傳遞,則是珍貴的禮物。

〈從女人到女同志〉

從「女人」開始,害怕概括承受對女性的汙名,接著從嗆辣臉書推文找到溫柔同理力量;接著進到「女同志」的領域,發現標籤與刻板印象的拘束。一篇文章中至少指出對兩種恐懼:一是對女性汙名的,二是對女同志分類標籤的。

尋求理解的過程是痛苦的,而此處濡沫似乎被當作一個「有機會被理解的避風港」。不需要證明的自我認同,終歸還是要面對避風港之外的艱難日常。戰鬥之路還很漫長,誰不想輕鬆?安身之所究竟在何方?

一如我的摯友念初告訴我:真正的祕寶從未被隱藏,只是無人拾起。

〈【自繪漫畫】在我與我之間〉

在文字居多的平台上,使用手繪漫畫的形式進行創作,令人耳目一新。鏡裡鏡外的兩個「我」,視角轉換,寥寥幾句對話,卻藏著複雜的傷痛。

「只是怕自己短髮沒人愛罷了。」──究竟是女同志人肉市場的形象要求「希望妳是P,甜美可愛,長髮佳」、「太陽剛我無法」,還是求偶焦慮的畸形壓迫,或是更龐大的父權結構壓迫使然(都怪父權就對了!)

最後,我們看見的是自我碎裂,鏡裡空白。我們和作品之間形成打破次元壁的恐懼拉扯,畫中人的恐懼也是我們的恐懼。精采的作品。

〈傷在身上;痛在心頭?〉

信仰、性向,赤裸、觸碰與被觸碰;所有交錯的、認同與身體的議題。能夠足不沾地一般無視傷害的人,真的是幸運的嗎?千瘡百孔的自己,難道又是不幸的嗎?

等待被愛、等待被觸碰、等待放心……我說,從「等待」之中奪回詮釋權吧。但這不代表捨棄了等待,而是從等待之中挖掘出自身的主體性。

「身上的傷痕都是自己造成的,刺青也是。它們用最貼近我肉體的方式對外叫囂著世界的不公與害怕,也敘述著我靈魂裡頭喜愛的以及我所畏懼的。我把意義都放在靈魂裡頭了,就在等妳發現這一切罷了。」

傷痛和恐懼所刻劃的深度,與承載美好的感知上限,其實是同一套尺標。

後記

朋友流和曾在評論我的其他創作時,對我說:

「所有角色乃至所有人都是脆弱的,會在某些特定的時刻崩潰決堤。但這脆弱是一個向量:當他的脆弱背對你時,你自然會為某種“強大”幻覺的感動。我作為一個不成氣候的作者至今也對此無法完美處置,只能說我盡力尊重了所有的脆弱。同樣,所有創作者都擁有相似的脆弱。有了這些脆弱,創作才不再是強飄飄浮在我們膚表的一層殼。創作才真正作為一個主體起立行走奔跑。」

因此,我不冀求恐懼消失的那天,因為一旦最原始的情感完全消失,所有人性也將不復存在。述說恐懼的過程中,我們都會觸動他人、產生連結──如何躋身於這些觸動和連結當中,避開風險、責任和義務,關注排名、SEO、流量、粉絲數,一層又一層剝製人類的剩餘價值,並獲取利潤,是所有社群平台的營運重點──

另一方面,

“Where must we go…we who wander this Wasteland in search of our better selves? ”  ─The First History of Man(Mad Max: Fury Road, 2015)

這,就是濡沫的戰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