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沒有做到實質不忠的事情,可是我總有點內疚,總像對不起丁丁的。我應該告訴她,還是不要告訴她呢?我不知道她想不想或願意不願意知道,雖然我們沒有上床,但我又不能說這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沒有發生就可以不用說,但對我來說也是一回事,似乎我對「男人」是有點慾望的;當然,這個故事不會變成是女同志找到男朋友變直了,要是想要這樣的情節,去看偽同志電影好了。

 

大學同學聚餐,讓我有機會見見舊朋友,其中阿拔是朋友堆中比較熟的,原因是我倆當時都處於一個未知攣直(彎直)的狀態;大學時我們一同入戲劇學會、一齊做演員、一齊吐苦水(訴苦),眾演員排練完去吃宵夜後聊天到凌晨一兩點鐘,我們會再多聊個多小時才走,非常瘋狂。我們比較聊得來,都因為我們對性別的概念或規範都沒有太重視,我倆都喜歡換髮型、穿得比較中性和不太女性化,所以我們走在一起是非常沒有驚喜的;我們常常給指控「唔似個女人」,而我們的回應是:我們是女人,不需要似女人。

 

畢業後我們少了來往,但我在英國時,她卻在MSN問我事情,於是我們又變得密切起來,原因是她已經喜歡了一個女同學半年多,沒有跟任何人提起,然後她只想起我,所以就找我了(那時我跟丁丁才一起不久,她算是首批知道的人);我想起的是,女同志在成長時得到的支援的確很少,雖然我們已經讀大學了,可是也不代表我們有更多的同志朋友;她跟我說了很多,算是跟那同學表白了,對方也喜歡她,可是不想發展一段同性的關係,唉,為何要喜歡直女人呢?不過跟直不直也沒什麼關係,喜歡被人喜歡而又不須承諾的人,其實什麼人也有,但有時喜歡上直女,對方考慮的事就更多,想起都麻煩!那時我鼓勵阿拔,亦教她一些應對方法,兩個月過去都未見起色,她卻跟我說有另一個女同學Tanya喜歡她!兩星期後她們更在一起了!可真快,不過也好,對方是個有經驗的人,她跟TB(踢)拍過拖的,總比直女人好吧。

 

話題好像扯遠了,其實我想說的是,阿拔支持polyamory,如果上Yahoo字典,你會知道這個字解作一夫多妻制,但這只是父權主義下的奇怪表達,這個字本身其實沒有指定是誰有多個伴侶,即是:不一定是一夫多妻,可以是一妻多夫;也不一定是夫婦,可以是一男三女,也可以是一女八男;也不一定是男女,可以是一男三男,也可以是一女四女,意義非常廣闊。即是說,阿拔覺得拍拖也不一定要獨佔,我理論上也支持這個制度,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單偶制,而支持多偶制也不等於濫交,多伴侶不一定多性伴侶,也不是必然地短暫。

 

所以我知道,跟阿拔說我跟V的事她一定會理解,得到負評的機會亦會減少,(我絕對不會對直女朋友講,其一,可能她們會從道德層面遣責我;其二,她們極有可能恭喜我終於找個男人),而我就在聚會後想跟阿拔說起這件事,可是她卻搶住先說她的事。在她跟Tanya一起前,她在Blur-f(女同志網站,曾是香港最受歡迎的女同志討論區,已於2012年關閉)認識的一個廿七歲的姐姐,不為什麼,只為聊聊天,當時她很需要有人跟她討論,確認自己的身份,而這個姐姐似乎都給了很多鼓勵她,往後她們都一直有聯絡;最近姐姐跟女友分了手,於是她們的接觸又活躍起來了。

 

「怎麼會突然喜歡了她?」

「不是突然啦,我們在網上聊了很久,最近就覺得不如見見面,但一見面就覺得,這個人真的很合得來。」

「那Tanya知道嗎?」

「她知道有這個朋友,不過不知道我跟她出去。」

「只是出去見見面,用不著要報告吧……」我吸了一口薄荷煙,「那你的問題是什麼?」

「沒有。哈哈哈哈!」她笑了笑,續道:「我怕Tanya不接受。」

「那你問問她對多偶制的看法吧,打探她是不是對此很反感,可能她也能接受呀!」

「我有問過的,不過她好像沒什麼反應。」

「那就不要見那人一段時間吧。」

「但我們已經約了下個星期再見!」

我沒她好氣,又抽煙去。

「你沒有試過喜歡上別人嗎?」她反客為主地問我。

「也有,最近我跟一個CD走得有點近。」

「什麼CD?」

「cross dresser,易服者。」

「哦!然後呢?」

「我上次上他的家替他拍照,他叫我跟他搞……但我沒有答應,就走了。」

「那沒有事發生。」

「我知道,不過我覺得我對他是有點慾望的。」

「當然,你以前都是直的呀!」她揶諭了我一下。

「我知道!不過是有點不一樣,我對他的女性打扮有點慾望。」

「那你沒有不忠呀。」

「沒有嗎?」

「沒有。但丁丁對第三者的看法如何?她能接受有第三者嗎?」

「我們沒有發生感情,性關係也沒有呀!」

「不,我指,有些人的接受能力很低,連伴侶給人望望也不可,她是不是這種?」

「沒那麼誇張啦!要是這樣,我們只能留在家中。」

「這不是你想的嗎?」她邊笑邊問。

「你也不是這樣嗎?」我停一停,「她不是很能接受的……我在英國時喜歡了另一個人,我告訴了丁丁,但她非常傷心和憤怒……」

「啊,你什麼時候喜歡上別人?」

「在英國那時,是性別研究的同學。不要扯開話題,那到底怎好?」

「那就告訴她吧,我覺得她會明白,而提出的人又不是你,所以你可以光明正大。」

 

雖然阿拔說得很有道理,沒錯,我跟V什麼都沒發生,但我知道丁丁介意,我當時在英國的事就已經傷透她的心,我不能再刺激她,況且我根本不喜歡V,不值得為一個不重要的人令丁丁不爽。雖然理論上我接受多偶制,但我跟丁丁都是行單偶制的,這並不是因為我們傳統或老套,愛情本就不是新潮物,所以沒有好與不好,只有適合與否,因為她同一時間只能把心給我,所以就算我有能力多愛幾個人,但跟她一起,我就只有她一個,這是我們一同議定的,因為每對情侶都有不一樣的要求和限制。

 

一星期後,當我還在掙扎要說還是不說,阿拔歡歡喜喜的告訴我,原來Tanya也在見一個同學,她們向對方坦白,結果比從前更了解對方,她們相愛,也同意大家的相處方式,接受對方間中分一點時間和愛情給別人,而又不妒忌,結局如此美好,實在令人妒忌。她們的結局似乎告訴我,說出來的話,可能是正面的也不定。

 

但最後我都沒有跟丁丁說,因為我清楚,她不能接受我再次嘗試背叛她,要是以前的我,一定會毫不保留地告訴她,不管她想知道與否,就硬生生的要她接受,可是我懂得,要在適當的時候,收起我那張傷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