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大型同志派對PANN(下)


琳恩擁有典型荷蘭女生的長相,金棕中長微卷髮及藍眼,微高176,健壯有胸,穿著樸實。她雖看起來普通,但她一跳舞就是不一樣,掌到手臂的動作雖女性化但又帶點強勢的瀟灑,像波浪一樣在身體曲線旁劃出一個流動的空間,我欣賞那個軌跡,不是每個人跳舞都有空間性的。後來知道她曾經是游泳競技選手,但因為不喜歡競爭而停止練習,也解釋了那樣特別的身體運作方式。而她看我跳舞的時候也稍微抬了抬眉頭表示贊許,她應該沒看過亞洲踢,也沒看過亞洲踢跳舞,也沒看過有人跳舞是這樣蹬來蹬去的。於是我倆惺惺相惜開始跳舞玩耍,有時保持點距離,有時各跳各的,有時微微的互動,交換位置。中間我們試圖講話過幾次,但大部分時候,她聽不懂我,我也不懂她,可能是音樂大聲,可能是我聽英文的扣打已被連珠炮瑪格用罄。

後來我們一群人換了一個地方,濕濺的啤酒導致地板沾黏,音樂也漸趨無聊,我不禁抱怨了幾句。琳恩不久後說她渴了,偕幾人去買啤酒,只剩一個男同志與我無趣的在原地等待,兩個絕緣體一起,有時硬是配合音樂,翻個白眼再像死魚一樣無生氣的扭動幾下,其實我們沒有義務應付DJ,也沒義務應付對方,但在派對總是要裝的很high,不然看來冷輕可憐。

等到不耐煩時琳恩回來了,手上拿了三個杯子。她將杯子們先放到旁邊的扶手上,雙手抓住我的肩頭,粗魯的將我『放』到一旁,我幾乎站不穩要跌倒。正覺不解生氣的時候,她表演式的將一大杯水倒在地板上,並以腳將水撥開在地板上,於是地板不黏了,problem solve,她露出得意的表情,雙手交叉挺胸,頭抬的高高的,像是我該膜拜她一樣。我手拿啤酒的與她乾杯致敬,也許是酒精催化,琳恩的神情看來有分輕挑曖昧,讓我不禁多想,但跳著跳著,也到了舞會的尾聲。

我神一定才發現馬蒂爾德跟瑪格沒有跟她一起回來。一問之下,原來瑪格遇到她的菜,正在別處閒聊。我們在人縫間到處穿梭搜尋,那時已接近結束時間,男子們糾纏在一起,擁抱接吻,破出天真無暇粉紅泡泡的是交纏的舌,場地的燈打在不知是乾冰還是汗液蒸發的空氣微粒上,汗濕的衣裳碰觸肌膚,不再彬彬有禮的手,被微揭起的T恤及露出的腹肌。

直到在一個牆壁角落發現瑪格跟馬蒂爾德,以及一個刺青的女生。她們豪邁的坐在有點高度的靠牆置物鐵櫃上聊天,馬蒂爾德將我拉上鐵櫃加入。我不是很在意聊了什麼,只在觀察瑪格的菜,反正,幾乎只有瑪格在講話。那人穿著搖滾風,牛仔背心,明顯又大的素描風格狼刺青,深黑色眼線,有點龐克的黑色女生短髮。覺得非常的過氣,這不是幾百年前的t.A.T.u風嗎?這樣沒有個人詮釋的龐克風,不解為什麼是瑪格喜歡的類型,若她是國中少女也許還可以解釋,阿,確實是我們這一代國中時流行的女同志代表團體。好險瑪格在馬蒂爾德催促下沒多做逗留,快速的與龐克女要了電話,一群女同志踏上了歸途。至於男生們,他們也許在粉紅泡泡穿梭中被哪些年輕肉體攫住了,集體消失。

我們一行人只想快回到溫暖的被窩睡覺。偏偏荷蘭國家鐵路又出包,必須要搭一小段的夜班火車再轉乘公車,天公也不作美,下雨又低溫。典型的琳恩穿上典型荷蘭人穿的典型羽絨防水風衣,她看著我身上略薄的外套及淋濕的瀏海,將口袋裡有耳朵的小熊毛帽霸道的套在我的頭上,手臂環抱住我說:『這樣就不會冷了。』這一抱我整個降落於柔軟蓬鬆的她,我們之間的雨水不重要,天氣不重要,帽子有幼稚的耳朵也沒關係,我墊著腳尖,因為身高差。

幾乎滿座的夜班公車迫使我們分開就座,琳恩坐在我斜前方,背對著我。我看著她,回味剛才鬆軟的擁抱,而她也不時使用眼角餘光觀察。後來她問我餓否,將僅有的一個小法國麵包掰了一半與我分食,我們小心翼翼的咀嚼吞嚥各自的一小塊麵包。雖填不飽肚子,但我霎時懂了狗猴雞被桃太郎用糯米丸子收服的心情。流浪在外的心是容易被收服的,特別是在琳恩使出接二連三的招數之後,這塊麵包是最後的寶貝球,我不甘心。

分別之時,以雙手遞給她已濕漉的毛線帽,臺夫特車站前最後一次擁抱,讓我在分別前已開始期待下次見面。

往後幾週每報到Outsite,百般無聊喝著啤酒,必惦記著她。看著絕緣體翹指搖臀甲甲斟酒,對嘴唱著小甜甜布蘭妮,心裡怨著人景依舊,獨欠一人。多期待下一對推開酒吧的手屬於她,也許我們這次可以試著聊天,希望這樣進展不會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