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3早晨與M在成田機場集合,搭上下午的飛機前往莫斯科轉機,經歷將近20小時的飛行後,我們終於降落在埃及的開羅國際機場,此時埃及時間是12/24,剛過午夜。

埃及的觀光簽證是採落地簽制度,開羅機場下飛機後在入境前有個銀行的櫃檯,排隊即可購買簽證,一張25美金,買簽證像買東西一樣的感覺。簽證其實就是一張貼紙,買到後需自己將它貼在護照簽證頁上才可過海關,這點不論是持台灣護照的我,或是持日本護照的M都是一樣的。

離開了熟悉的日語圈,我與M都步步為營,在做任何決定之前總得瞻前顧後,那樣子看在旁人眼中肯定相當蠢。入境後到行李轉盤處等行李,這環節倒是大部分機場都相似的,不同的是,直到行李轉盤停止運轉,我們的行李仍然不見蹤影。

 

旅行過十多個國家,這狀況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偏偏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埃及,我心裡暗暗感到不妙。到行李詢問櫃檯處發現許多人也在那邊排隊著,似乎和我們有同樣的問題。櫃檯服務人員無視大排長龍的旅客,逕自優哉游哉地緩慢應對,因此這隊排了大概有三四十分鐘。輪到我們時,對於英語尚頗生疏的我,和英語埃及腔濃厚的服務人員一番比手畫腳之後,才弄清目前的狀況:我們的托運行李還停留在轉機地點的莫斯科而沒有跟上。服務人員告訴我們,行李會搭隔日同一班機到達,屆時他們會把行李寄到我們的飯店。

這下可好,所有我們旅途中必要的用品,包括插頭轉接頭、保養用品、盥洗用品,乃至於禦寒衣物、換洗衣物等,全都在托運行李裡,這一慢不僅造成旅途不便,更形成心理上的壓力,打亂了我們的計畫。

經過一番折騰出關時已將近凌晨四點,長途飛行後又遭遇不測事故的我們身心俱疲,在入境大廳呆坐了好一會。我在一旁的手機公司專櫃購買了Vodafone的sim卡以便在當地上網,然後打了電話給海外旅遊險的保險公司,確認這類事故是否可獲得理賠。

走出機場的瞬間,便有兩、三個埃及人迎面走來,口裡嚷著:「Taxi! Taxi!」他們是計程車司機,是來拉客的。由於事先讀過的旅遊書《地球の歩き方》有特別叮嚀需要注意計程車司機任意漫天喊價,或是跳錶式的計程車跳錶機器遭惡意改造的情況,因此我相當謹慎。我問了其中一個司機到開羅市中心的飯店要多少錢,他想了想,開價200埃磅,超出我預期不少。《地球の歩き方》上寫,從機場到開羅市中心的計程車行情約為50~100埃磅,他這等於是開出了好幾倍的價格(雖然我後來才發現《地球の歩き方》的資訊太舊,實際上當地物價已經上漲不少,這是後話)。不擅殺價的我們拒絕讓他載,在開羅機場外遊蕩了好一會,卻也找不到其他看起來比較正常的計程車。我突然想起幾年前在北京簋街落難時拯救了我的Uber,便打開幾年沒開的Uber的app,驚喜地發現開羅也可以用Uber,且車子的數量還不少。我們便叫了一台Uber前往飯店,價格約120埃磅。附帶一提,Uber的app上會顯示你叫的車的車牌號碼,但實際上當地的車牌號碼寫的不是我們熟悉的「12345」這種阿拉伯數字,而是與阿拉伯文字併用的「١‎٢٣٤‎٥」這種系統,我們還不習慣,因此在找車時也費了一番功夫(何況司機也不太會說英語)。

我們的飯店位於開羅市中心,是一間叫「Ramses Hilton Hotel & Casino」的五星級飯店。雖是五星級,但因為埃及物價較低的緣故,大概只相當於日本一般旅館的價格。到達飯店時是清晨五點多,開羅還在一片黑暗之中,而我們因為還不到check in的時間無法進入房間,也沒有行李可寄放,時間太早也沒地方可去,只得窩在飯店的沙發椅上各自打盹。

將近七點我們才離開飯店,正式在日光下踏進開羅的街道。開羅的白天與夜晚看起來相當不同,這種感覺在清晨尤其明顯:髒汙的空氣與漫天的塵霧讓我腦海裡頓時響起了「那個雲,那個霧啊」的MC美江名曲,而逐漸清醒的城市裡車子也漸漸多了起來,把街道擠得水洩不通,每台車都把喇叭當樂器毫不間歇地演奏,喇叭聲響徹雲霄,行人便穿梭在車輛之間橫跨馬路,人行道坑坑洞洞偶爾還有土堆和凸出地表的用途不明的管線,偶爾還可看到不知是工地還是廢墟的土地,整個城市瀰漫著一種躁動的氛圍。我想起《地球の歩き方》以「混沌」一詞形容開羅,眼前此情此景,也的確只有這個詞適合形容了。

我們原先排了許多想去的景點,預計在這第一天就展開觀光,但現實卻是我們已身心俱疲(尤其是我比起M還略通點英語,因此便擔負起和當地人溝通的重責大任),坐在沙發上斷斷續續地小睡一兩個小時並無法補充太多體力。我們到麥當勞用過早餐(沒有英文菜單)後,也沒有精神去逛博物館之類,滿腦子只想著打發時間至check in的下午三點,好進房間好好睡上一覺。在麥當勞坐了一個小時,我們才又踏進滿是塵霧的開羅街道。

埃及的街道基本上是沒有斑馬線這東西的,所以行人要過馬路也不用找斑馬線,只要一邊散發出「我要過馬路了你敢撞我試試看」,一邊大大方方地橫跨馬路即可。當地人早已練就一身過馬路的功夫,我和M剛開始則是跟在當地人身邊一起過,後來才比較習慣。

在開羅街道上漫無目的地邊走邊照相,突然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跳了過來,口裡嚷著聽不懂的阿拉伯語,一把便把M的手機奪走。看他的表情和語氣,似乎M是照了什麼不該照的東西。男子拿著手機轉身便走進一幢建築物裡,建築物門邊還坐著幾個人,其中一個手裡托著一柄步槍,我們一顆心臟簡直要跳出胸口。我們一度以為男子要把M的手機沒收,後來男子又走了出來把手機還給M,我們才知道那是政府機關(但至今仍不知道是什麼政府機關),即使是外觀也是不允許拍照的(但是建築物外觀都大同小異,看不懂阿拉伯文根本不知道是政府機關)。

開羅市街上到處可見托著步槍在軍用盾牌後或站或坐監視著行人的軍人,當地居民也是見怪不怪。若是想起近年埃及恐怖攻擊事件頻仍的事實,便也難怪,但平時生活於(基本上)和平的日本的我,仍不甚適應那股肅殺之氣。其實不只是街道,包括地鐵、飯店、商場,幾乎所有公共設施進入時皆需要檢查行李,戒備相當森嚴。

九點半左右,我和M叫了一輛計程車,到離市中心較遠的商場Stars Centre。這是一家大型商場,根據網路資訊,這邊的店家並不會漫天喊價,很適合對埃及物價不熟的觀光客逛,而我與M此時的精神狀況也只適合隨意逛逛商場。這是我們第一次在開羅搭計程車,計程車是跳錶式的,我注意到其跳錶方式和《地球の歩き方》所述的不同,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搭到黑車(後來才明白是書上資訊太舊)。抵達目的地(司機在目的地周邊不斷打轉企圖增加跳錶)後車錶顯示的價錢我們沒有剛好的埃磅(書上說,基本上付錢給計程車司機是無法期待找零的),又不知道司機是否會收美金,只好戰戰兢兢地把美金和埃磅湊一湊交給司機(包括車資和小費),看他是否願意收(後來我才知道,其實比起埃磅,埃及人更願意收美金)。誰知他竟獅子大開口,問我們再多要一塊美金,我不願意給,他便從路邊叫來兩個年輕人要他們評理。年輕人倒也公平,一看車錶的數字便告訴我們說我們付的夠了,說我們可以走了,司機這才罷休。這類埃及人獅子大開口的故事在今後十天的旅程裡層出不窮。

抵達Stars Centre之後我們才發現,這邊的店家雖不會漫天喊價,但價格可真夠昂貴,幾乎要跟日本一樣了,也就是當地平均物價的兩到三倍,因此我與M雖在這邊逛了兩三個小時,但除了午餐和甜點也沒特別買什麼東西。

我們在這邊發現,埃磅的小額紙幣(1埃磅及5埃磅)和硬幣(1埃磅以下)相當罕見,許多店家根本都沒有,因此當找零時需要這些小額貨幣時,店家就若無其事地乾脆省略小額貨幣不找,或者是多找,這在日本和台灣都是難以想像的。這種小額紙幣罕見的情況相當困擾我們,原因是埃及是一個需要小費的國家(埃及的小費以阿拉伯語稱作baksheesh,バクシーシ,兼有對服務所付的小費,以及伊斯蘭教五功之一「天課」(即富人施捨予窮人)的兩種意涵),若沒有小額紙幣很難給小費。為了入手小額紙幣,我們在商場內拚命尋找購買後找零時可能會拿到小額紙幣的商品,甚至在提款時刻意多次小額提款(因為一次進行大額提款,機器吐出來的紙鈔面額就會是最大的200埃磅),想來實在滑稽。M笑稱這簡直是「ギニー戦争」(ギニー是guinea,阿拉伯語「埃磅」之意)。另外,雖然埃及貨幣有主要貨幣「埃磅」與輔助貨幣「皮阿斯特」,1埃磅=100皮阿斯特,而幣值最小的硬幣為5皮阿斯特,但在我們十天的行程裡所看過的最小的貨幣,也不過就是50皮阿斯特,再小的就沒有了。

隨意逛了幾個小時又用了昂貴的餐點後,已經下午兩點多,我們便叫Uber回到飯店(實在不想再叫計程車,一邊要擔心司機漫天開價,一邊要擔心沒零錢付),這才總算check in進到了房間。房間位於22樓,從房間的落地窗可俯瞰開羅景色,但由於面向城市,而看不到尼羅河,只看得到一片煙塵瀰漫的混沌市景,以及一塊宛如廢墟的水泥色空地。我和M稍事整頓,便爛泥一般地倒上了床,原先想著晚上六七點要起床出門採買盥洗用具,誰知醒來時已是十點多。所幸飯店附近有一家開到十一點的商場,我和M便趕緊出了門,在商場內倉促地來回穿梭(大抵是買衣服鞋子的,且都價格昂貴),才終於在六樓一角找到一間雜貨店,胡亂地添購了一些必需的盥洗用品,才重又回到飯店房間梳洗睡下,結束了在這混沌城市度過的疲憊的第一天。